“在海子的《太阳,你是父亲的好女儿》中,有一句‘巨大石门越来越不接近完成’——一个人在建一道门,但这道门不可能完成,因为一道门完成之后,里面还会有很多的门需要完成,每道门里又有新的门……”
病房里边,蝉菲正在满是兴致地说着关于诗剧的事情。
“如此的话,越是修建就越不能接近完成了,这会让人想到卡夫卡的《法的门前》呢,在《法的门前》里,一个人在门前,却被告知通过门需要打败守卫,就算进去了,里面还会有门,还会有更强的守卫,这样的门却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……
“《法的门前》是卡夫卡对法律荒诞的置疑,为平民而存在的法,平民却怎么也不能通过,海子的诗歌构筑是不是也一样呢?海子的诗只为海子而存在,但海子越是修建它,就越是无力完成,最后倒在了一道‘法的门前’,再没有机会去通过了,对了,海子和卡夫卡都是学法律的呢……”
蝉菲抱着书,看着天花板,双脚悬空晃动着,
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门吧,明明只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,但永远也无法通过,你越是想要完成它,它就越是不接近完成……”
“蝉菲你也有想要完成的门么……”
“沐天不允许说话。”
蝉菲看向我,眼神透着愤怒。
“哦……”
对了,顺带说一句,现在的我正以士下坐的姿势坐在地板上,面朝蝉菲。
“看到那样的演唱会,虽然蝉菲是很开心,不过沐天竟然想要跳下来……”
“我才没打算跳,只是打算推……”
“不许说话。”
蝉菲抱着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兔子。
“哦……”
“很可能会掉下来的,就像沐天旁边的人一样。”
“他是我推下去的……”
“不许说话。”
“哦……”
这样的对话好蠢啊。
“说不定也会有其他人想要把沐天给推下去。”
“……”
不,不,不,那么恶毒而且敢于实施的人应该没那么多。
“不许说话。”
“……”
“诶?”
蝉菲好像是突然察觉我并没有说话的样子。
“沐天不跟蝉菲说话了……蝉菲被欺负了……”
蝉菲一下子露出很可怜的表情。
“太不讲理了吧?!”
※※※
照顾蝉菲的一个护士,叫作杏子,是一个和我差不高的女性,平常也有和我说过话什么的。
“沐天,出来一下。”
杏子姐站在门口,对我这么说了一句,便又退到了门外。
“哦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虽然我本来是想要现在便出去的,不过蝉菲正鼓着腮帮子看着我。
“怎、怎么了……”
坐在床上的我将双手搭在膝盖上,转过头去,躲开蝉菲的目光。
“沐天竟然和杏子姐能够说悄悄话了……”
“肯定是什么公事吧。”
“没有蝉菲的许可,沐天不能和任何女孩子单独在一起。”
虽然杏子姐也很年轻,不过也不能称为女孩子了吧。
“那,请问蝉菲大人,现在我能出去和护士说话么?”
“不可以!”
“但杏子姐等在外面。”
“……只有一分钟的时间,在沐天 出去的时候,蝉菲会一直看着表的。”
“……”
走廊上没有人,杏子姐的头发算不得长,但转过头的时候头发挡住我的视线,在那么一瞬。
“杏子姐,你是想要说蝉菲的事情么?”
“不,我想要说我的的事情。”
“杏子姐的事情?”
“嗯,不过也是为了你和蝉菲。”
“……”
“生命不要留有遗憾,沐天。”
杏子姐看向我,以一种有些悲伤的目光。
“四年前我得了癌症,就住在这个医院。”
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……现在杏子姐看起来是健康的,所以结局是好的吧?
“那时候有一个陪伴我的男朋友,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,虽然很多时候是很懦弱的,总是被我嘲笑,总是被我欺负,怎么看都是一副窝囊废的样子,还不懂得说女孩子喜欢的话,不会安慰人,啊,现在想起来,都想教训他一下。”
杏子姐握了握拳头。
“就是这样的窝囊废,却是我的英雄。”
英雄吗……
在我的记忆中,除了杏子姐,有三个人跟我提过这个词,第一个是那个抛弃了妈妈的男人,第二个是若尘……还有第三个,也就是不久前才遇到的白茗,我一直都不明白那天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。
“那时候,我的头发落掉,面容难看,就连照镜子都需要一点勇气,再难谈任何的美貌,而在那之前,我可是学校里很受欢迎的漂亮女生呢。那种日子真的非常非常痛苦,整夜睡不着觉,痛得无法忍受。也就是在那样的日子里,我发现他很是坚强,承受我所有的怨恨,或许其他人——包括他自己都不这样觉得吧,只我从来坚信不疑,无端要他去很远的地方帮我买午餐,但我一口都吃不下;他在自己得病的时候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,继续来照顾同样得病的我,甚至为了我选择休学——大学生休学一年很正常,也很容易。无论什么时候都陪在我身边呢,那个笨蛋,之前有说过吧,他是完全不会安慰人的,是那种听见你说难过的事情会哈哈大笑的男生,不过也只有他,成了那时候唯一的安慰,是很痛苦、很难度过、回忆起来竟带着幸福的时光呢——那病痛谁也不会想再体验一次。后来好像奇迹一样,我的癌症在很短的时间里治愈了,我很开心很开心,故事到这里就结束,该是完美的结局了吧。”
杏子姐停了下来,停顿里是怅惘的情绪。
“杏子姐没有说男朋友现在怎么样,也没有任何有男朋友的迹象。”
“是吧?他死了。”
“死……”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胃里爬,模糊的黑色,我并不悲伤,只是替杏子姐感到悲伤,终究不认识的人,但一种巨大的、很难受的感觉往我体内钻,“搞什么啊”——这样想。
“生活可是很荒诞的。”
杏子姐这样说着离开了。
这样一个没有名字、没有死因、没有相貌的模糊不清的陌生人的死,像一道门立在我面前,卡夫卡的门又出现了,好难呼吸。
“沐天,超过一分钟了。”
我回到病房之后,蝉菲气呼呼地对我说。
“啊,抱歉。”
“诶?怎么了?”
大概是我的表情有些明显,蝉菲诧异而担忧地看向我。
“杏子姐跟我说了她的男朋友的事……”
“是吗?”
“因为突然对我说起和男友分手了什么的,大概是为了向我表明,自己现在是可以随意恋爱的了吧……”
“不可以!”
蝉菲猛地向我扑过来,不过因为她还在床上跪坐着,所以就要跌到床下边去了——我匆忙往前,扶住蝉菲。
“绝对不可以!”
蝉菲以生气而又绝不认输的目光看着我。
“什么不可以?”
“沐天再也不可以和杏子姐说话了?”
“啊?”
“对沐天……什么的,绝对不可以。”
“刚刚那个是妄想而已,杏子姐只是想要找安慰而已……”
“明明沐天和杏子姐的关系没那么好的,不是可以倾诉和闲聊的对象。”
“是么……”
虽然是以奇怪的方式,不过我引开蝉菲的注意了,要同蝉菲说其他人死掉的事情什么的,我果然还是做不到的吧。
——————
之后在我很快便回去了。
那黑色还在我胃里呢,完全吃不下东西。
杏子姐是想让我多珍惜现在的时间吧,生死毕竟荒诞,但其实我好像很难做到。
我明白的,一直都明白,蝉菲的病带给我的恐惧是什么,那时候,母亲离去时一样的东西。
也许一直,都会有道门在我面前,好像命运就长得这门的模样。
好厌恶的感觉,究竟厌恶的什么呢?是命运,是自己?是什么呢?
——————
我再一次到医院,医院的天台上时,白茗也在这里。
“明明是学生,却每天都像度假一样。”
白茗站在我旁边,今天的神色好像还挺不错的。
“啊啊,总会有那样的学生不是么?从不去学校什么的。”
“好差劲的样子,好,让我来监督你学习吧。”
“才不要。”
“不然的话,说不得你以后的出路会很糟糕什么的”
但我的成绩是非常好的哦。
“这个先不说了——关于杏子姐的事,你是知道么?”
为什么要问白茗呢?我没有看到过他们有说话什么的,不过却还是想要去询问,大约因着某种直觉吧。
有几秒钟的沉默。
“啊,我是那家伙的朋友。”
“杏子姐的朋友……”
“不,是那个护士的男朋友的朋友。”
“诶?”
“作为英雄,就给我好好活下去啊!那种混蛋拯救了别人就逃跑了,算得什么英雄。”
白茗一副气愤的样子。
杏子姐也说了她的男朋友死掉了,白茗现在说的“拯救”,是指拯救杏子姐的事情吧。
“英雄不都是这样的么……”
“那家伙只是逃了,算不得牺牲。”
“为什么白茗你要这么生气?”
因为什么意外而离世的话,没有什么气愤的理由吧。
“大概是因为无能为力吧,护士小姐很伤心哦。”
“你去治愈杏子姐的伤好了。”
这只是句玩笑话,但白茗表现得非常认真。
“正是做不到,才气愤的。”
“难道是个三角恋故事?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,正是因为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护士,才会说做不到吧。”
他说的话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,还有,为什么不管是他,还是杏子姐,都没有提及过那个人的名字,因为是跟我说起的过去?我并不认识那个人,使用名字不是一种很好的表达,虽然这么说好像也解释得通,但我总有一种异常的感觉。
“交换过名字的人,就不再陌生了,就在彼此生命中系下了绳索。”
突然想起了这句话,和死人是无法交换名字的吧,所以我与那个人之间不可能会有绳索。
后来我才明白这是错的。
“当英雄去了。”
这样说着,白茗向楼梯走去。
“喂,你脸色好多了嘛,病情有好转了吗?”
“啊?之前脸色差只是因为感冒这样的小病,我的病可是不会影响到脸色的。”
“搞什么啊。”
看你那苍白的脸色我还有点担心呢。
下楼梯的声音传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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